《回国驯火记》
   

Taming the Chinese Fire

    (二十八)星雨心愿、情长梦短(上)
   

2010年2月19日第一稿,2010年7月24日修改

   

作者:(美国)安普若

   
香港尖沙咀 Hong Kong Tsim Sha Tsui
     
   

包博拎着一个印着SOGO字样的大购物袋回到酒店,直奔酒店十五楼,来到行政楼层的商务中心。张小姐坐在沙发上望着维多利亚港的海景,手里拿着传真在等他。包博接过传真,大概扫了一眼。协议是他自己写的,所以也不需要多看,于是他直接翻页去看银倩填在协议上的钱数。一看吓了他一跳,再看首付款的数目,他一脸苦笑。忙翻到协议的最后一页,省外办的公章也盖了,外办主任的字也签了。包博拿起电话,拨了过去:“你也太黑点了吧?!一加,你就加了一半还多。”

电话那边故意撒娇地说:“让你赚钱,你还骂人啊?!”

包博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弄得有点过了吧?”

银倩得意地笑着说:“不过。这是咱们应该赚的。不信?如果让他们自己去香港签这个合同,我敢保证香港人赚他们更狠。你放心吧,外办这边都签字盖章了。你赶紧签字盖章,然后传真回来。他们明天一早就让他们会计把第一笔款给你打过去。今天签约之后,外办主任也挺高兴的,晚上还要请我吃饭呢。哦,对了。你一定要盖章啊,只签字政府部门不认,没法给你打钱。”

包博苦笑着说:“签字不就行了嘛?外国公司哪里有用公章的?”

银倩笑话包博:“我亲爱的‘洋大人’,这是中国,只认公章,不认签字,你们外国公司就没有公章了?”

包博说:“公司章什么的倒是都有,钢印也有,但是都在北京呢,没带。”

“那也不能等到回北京再说啊,我怕夜长梦多。你要是在深圳就好了,你街上找人,随便萝卜刻一个章就是了,哎,真的是走形式,没办法!”

银倩一句话提醒了包博,他说:“好了,你别管了,我来处理。保证明天早晨上班之前把签字盖章的协议传真回去。你就去吃饭吧。你回来咱们再商量。”

商务楼层的服务员端过来加了柠檬的带气矿泉水放在包博面前的茶几上。包博拿起来,边喝边想该怎么办。张建安有点忐忑不安地看着包博,脸上好像是在说:都是我不好,忘记带图章了,怎么办?包博看着她,脑子在想,忽然他想起来了,脸上顿时浮现出一副自信十足的微笑。他把装着新买的衣服的购物袋交给服务员代为保管,扔下喝了半瓶的矿泉水,拉着张建安说:“咱们赶紧走。”出了酒店上了出租,对司机讲:“师傅,去上环,那里有个图章街,你知道吗?”

“哦,你讲Man Wa Lane(文华里),就在永安中心对面,我讲对吧?” 香港的出租司机是粤语、国语和英语混着说,说着便开动了车子。

     
Man Wa Lane(文华里)
     )
   

出租车就停在了上环地铁站边上的文华里街口。文华里全长只有400多米,两边全是刻图章及印名片的铁皮小房子,把本来就不宽的街道挤得只能两个人擦肩而过。包博在一个写着“丁记刻印”的店铺前停了下来,冲着店铺内一个老头说:“丁生。”老头从激光刻章机前抬起头来,从老花镜上面看看包博,嘟哝了一句广东话。包博估计他不会讲国语,掏出自己的名片,指着名片上的公司名称,于是就用英文对他说:“I want a round chop, English name on the top half circle, and Chinese name on the bottom half, and the logo in the center. Can you do it in half hour?(我要一个圆章,英文名字在上半圈,中文名字在下半圈,公司标志在中间,半个小时行吗?)”包博撇了一眼贴在后面墙上的价目表,然后按照那上面列出的原子印的价格拿出双倍的钱放在了柜台上。丁老头接过名片,显然听懂了包博的话,他没说话,也没拿钱,拿出几个图章的样品摆在了柜台上让包博挑。包博挑了一个奥地利的名牌Trodat(卓达)牌的图章,老头仍然没说话,看看他,知道他懂行,就走到刻字机前开始在计算机上制版刻章。

等图章的时间,包博带张建安逛到周围的永乐街(Wing Lok Street),这里满街都是贩卖南北货海味“鲍参翅肚”的店铺,是有名的海味及参茸燕窝街。张建安曾经来过香港,但是这是她第一次到香港华人聚集的地方来,繁华拥挤破旧,与中环摩登的高楼大厦比,宛如两个世界。她很是好奇:“老板,你怎么知道这些地方的?”

“从这里往上走,过了皇后大道中,是Hollywood Road(荷李活道),我以前来香港没事的时候常去那里闲逛。”包博指了指西南方向。

“拍电影的地方?”

“不是。香港的Hollywood Road和美国的好莱坞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香港最古老的街道,有这条街的时候美国还没好莱坞呢。但是那里出名是因为那是鬼市,号称香港的‘古董街’,有点像北京的潘家园、天津的沈阳道,买卖古玩字画文物什么的。80年代的时候那里常常能看到不错的文物,都是国内走私来的。有一段时间都是河南、陕西、山西等地盗墓来的鬼货。不过现在祖坟挖的差不多了,那里也基本都是假货了。”

香港人果然做事快,包博他们逛了一圈回来,老先生已经把包博要的章给刻了出来。不用印泥的原子印章,自动翻盖,在纸上盖出的图章看上去十分清晰漂亮。

回到酒店,张小姐把盖了章,签了字的协议传真回去了。拿着协议,包博若有所思,自言自语道:“哎,要说国内的钱好挣,也确实容易。而且还是靠着……”包博没有说下去,那感觉好像是一个九段高手,赢棋靠的竟然是美人计之类的棋外功夫,感觉赢了好像也不那么高大。

张小姐猜到了包博在想什么,就说:“老板,毕竟项目签约了,是好事啊。银小姐真能干,第一笔款400万,明天就到账了,咱们怎么也不会亏本了。”包博苦笑着说:“我让她适当加点,她竟然加到了780万。女人如果心黑了,真比锅底还黑……好了,去换衣服吧,咱们半个小时后大厅集合。”

包博换了衣服回到酒店大厅的时候,张小姐已经等在了那里。她换下了套装高跟鞋,穿了一件大大的米色卡其布裙子,纯棉的白布上衣,平跟的休闲皮鞋。包博上身套了一件藏蓝色的西装上衣,里面是圆领T恤衫,很白很厚,好像很普通,但是左胸前的口袋上镶了非常小的几个黑色字母,D&G,是意大利同性恋设计师Domenico DolceStefano Gabbana的品牌。他穿了一条浅蓝色牛仔裤。包博很少穿牛仔裤,上次和张建安出去,张建安批评包博衣服太单调,除了西装就是西装,所以这次特地去买了一件有一个弥勒佛弹吉他商标的True Religion(真实信仰)牌牛仔裤。

张小姐看着包博的牛仔裤,说:“第一次看老板穿牛仔裤,原来你也可以显得这么年轻啊,嘻嘻,有点像文艺青年。”

“行了,别拿我开心了。走,咱们去看你的流星雨。流星雨几点来啊?”

“夜里一点多”

“哇,那么还早呢。OK,那咱们可以先去旺角买手机,再吃饭,然后再上山顶去看流星雨。Does it sound like a good plan?(这个计划听上去不错把?)

走出酒店,包博伸手要打出租,张小姐拉住他,说:“走。咱们坐地铁吧。香港的地铁多方便啊。”

包博无可奈何地说:“怎么一出来就又是你当家呢?”

张小姐小声嘟囔:“刚才你打车,我不是没管你吗。”

包博说:“刚才你穿着那么高的高跟鞋,怎么挤地铁啊?”

张小姐笑着勾住包博的胳膊:“谢谢老板体谅下属。”

     
Sin Tat Plaza 先达广场
     
   

从旺角的地铁站D2出口出来,只见人山人海,满街拥挤着“MK仔”和“MK妹”。旺角是世界上人口密度最高的地区之一,号称平均密度为每平方公里13万人。包博他们从亚皆老街转进西洋菜南街,这里早就是步行区了,满街都是销售电子产品和摄影器材的商店。包博他们一家一家地逛电器店。在丰泽、百老汇、镭射、国美、卫讯等连锁店里,只问价,也不买。一圈下来,包博基本上已经知道他要买的手机型号大概是什么价格了。最后他们出了西洋菜街,跑到亚皆老街“先达广场”,这里整个大厦全都是卖手机的,是香港最著名售卖手机等数码产品的商场。

包博在一楼和二楼转了一圈,在一家店铺前找到了他要的手机。他指着一款手机,用英文问:“How much is the one without warranty?(没有保修的多少钱?)”张建安知道他是再问水货的价。

店主是一个十分瘦小的香港女人,看上去甚至有点干瘪。她把价钱打在计算器上递给包博看。嘴里说着:“This price la, cheap la.(这个价格啦,便宜啦。)”香港女人在每个英文单词后面都加了一个发长音的“啦”,听上去英文变成了广东话发音了。包博看到她报了一个行货的价,他知道水货一般只是行货价格的70%左右,于是把计算器上的数字乘了一个0.6,然后递回给那个香港女人看,并学着那个她说话的方式说:“This price la, good la(这个价格,不错了)。”

No, No, No. 这个价钱已经比你们Singapore cheap(新加坡便宜)很多很多多啦。”她一个劲地拼命摇头,把计算器往柜台上一扔,佯装生气不再还价了。包博于是又让那个香港女人拿出一款样子十分小巧漂亮的手机,看了看,用眼角看了看张小姐。张小姐正在聚精会神地看这款手机。包博问香港女人这个的手机多少钱。他把两款手机放一起,把计算器从那个女人手里拿过来,在上面打了一个价钱,语气坚定地说:“OK, this is the final price. If you agree, I take both.(这是最后的价格,如果你同意,我买两个。)”包博没小心,语速加快。说完了,包博怕她听不懂,于是又学那个香港女人说英文的方式补充一句:“I buy two la, you make big money la (我买两啦,你挣大钱啦)。”张小姐在旁边强忍着不敢笑,使劲绷着。

女店主开始犹豫,包博也不理她,拿出刚才刚刚在ATM上取的港币,都是500元一张的,开始认认真真地一张一张地数钱。这是包博惯用的伎俩。香港女人看着包博手里花花绿绿的港纸在翻动、咬咬牙,咽了口吐沫,说:“OK, Ok laaa,下街价啦,便宜你啦!”然后好像还用广东话小声骂了一句什么,伸手去拿包博的钱,几乎是在抢。她把两个手机一边往购物袋里装,一边说:“你们Singapore(新加坡)人最会压价了,最小气了!”也不知道是因为包博讲英文,还是因为包博的衣着,他把包博当成了新加坡人了。

包博拎着一大一小两个手机,临走的时候用标准的北京话说:“就是!新加坡那帮孙子最最小气,下次来北京找我,我请你吃饭。拜拜了您了。”老板在他身后一脸诧异地看着包博拉着张建安走远了。张建安还是忍不住,回头看那个卖手机的香港女人,一脸压抑不住的笑容,那个女人冲她狠狠地瞪了一眼。走到大街上,包博顺嘴说了一句:“行了,别绷着了。”张建安于是“扑哧”地一声笑出声来,“哈哈”地越笑越厉害,甚至都笑弯了腰。

买好了手机,包博问张建安:“旁边就是女人街,想逛吗?”张建安说女人街她以前来过,没看到有什么好东西。咱们还是吃饭去吧。估计她是怕耽误了看流星雨。包博问她想吃什么?去哪里吃晚饭?

张小姐也学那个香港女人说话:“Steak la(牛排)。”包博看着她,知道她是在故意迎合他的口味。包博爱吃牛排,张小姐十分清楚,包博也十分清楚她更爱吃小吃什么的。

包博说:“那好,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香港的美食一条街。”

“兰桂坊?”

包博摇头:“No。兰桂坊那是外地游客去的地方,我带你去Knutsford Terrace(诺士佛台),号称是九龙的秘密兰桂坊,一般人找不到的。”

张建安问:“你怎么说的地方,我都没听说过,在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

     
Knutsford Terrace(诺士佛台)
     
   

诺士佛台就坐落在李兆基1993年收购的美丽华大厦的背后,隐蔽在金巴利道和天文台道之间的小山丘上。这里是步行街,又距弥敦道不远,是闹中取静的隐蔽地点。诺士佛台街道两旁开满了特色酒吧和餐厅,有的餐厅的桌子就摆在街上,食客边看行人,边露天就餐。来这里就餐的以香港本地人和长期在香港工作的来外居多。

包博带着张小姐来到这里最大的一间牛排馆。餐厅里人不多,光线柔和,每张桌子上都点着一个圆圆的蜡烛,包博和张小姐靠窗坐下。侍者送上菜单和面包。包博要了一瓶不甜的法国酩悦香槟(Moët et Chandon Brut),开玩笑地说:“香槟不是只有宰人的时候可以点。咱们今天要庆祝一下,是不是?所以应该喝点拿破仑庆祝胜利时常喝的香槟,是不是?”

张建安知道他又在故意调侃她上次点了一瓶三千块钱的唐•培里侬(Dom Pérignon)香槟狠宰了深圳科发投的贾总。所以,她语带反驳地说:“上次感谢贾总,这次感谢孙总,让我们喝到了上好的法国香槟。”

包博忙说:“不用感谢我,感谢党和人民,感谢省外办。”

喝着香槟,包博把刚才买的两个手机拿出来,把那个小巧的手机递给张建安,说:“This is for you(这是给你的)。”

张建安惊讶地说:“你是买给我的?!我还以为……”

包博笑着说:“你下个星期过生日。趁着咱们赚钱了,提前送个生日礼物。”

张小姐有点局促不安:“啊?!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款手机?”

包博有点不经意地说:“逛手机店的时候,你的眼睛专盯着这个手机看,早就暴露了。”

包博这么一说,张建安的脸都有点红了,嘴撅了撅了没说话,心里甜甜的,原来老板这么仔细地观察我啊。她高兴地把SIM卡装到新手机里。刚刚开机,她的电话就响了,她赶忙拿起电话:“Hello, Hello,喂,喂,请讲话,请问哪一位?”这时张建安在电话里也同时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她拿下电话一看号码,原来是包博打的。她一脸娇嗔地看着包博。于是包博从桌子下面把自己的手机拿了出来,关上,说:“我只是想试试你的新手机workwork(工作)?”

张建安一脸幸福地给包博讲她的故事:“我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过生日。我爸爸送了我一个BP机。但是那时候我的朋友和同学几乎没什么人用BP机,所以一天到晚我把BP机拿出来看N多次,但它从来没响过。我特失望、特郁闷,就和我爸爸说,你送的BP机一点都不好玩,一天到晚一个信息也没有。第二天我的BP机就响了,我特高兴。赶紧去校园里找公共电话打回电。打过去,是我爸爸。过了一会儿,又响了,是不同的号码。我又跑去打回电,还是我爸爸。他还问我,这下好玩了吗?把我给气死了,你说我爸烦人不烦人?”

在包博眼里,张建安这代年轻人大部分都是独生子女。在他们长大的过程中,兄弟姐妹等同龄人的玩伴不多,爸爸妈妈常常大量地参与了他们的成长过程,甚至父母成为了他们小时候的最大的玩伴。所以,这代女孩子中常常有些人或多或少地有一些恋父情结,至少把父亲当成自己心中的偶像。于是,在张建安眼里,她同龄的男孩子就显得生涩而不成熟,缺乏吸引力。包博这个年龄的男人身上的成熟、阅历和自信对她的吸引几乎是摧毁性的。包博表现出的那种童心未泯,又常常能激发出女性特有的母爱,甚至包博有时表现出来的专断都让她感到作为女人在一个强大男人下的安全感。包博出国多年,这些年和他来往的人基本都是和他同龄的人,他在国外几乎没有机会接触这些比他小十几岁的80后的女生,所以他根本不了解张建安这一代女孩子的想法和情感,张建安的许多想法也让他觉得新奇,同时,包博也能感到张建安对他有一种像对父亲式的依赖,这也反过来也激发出他对张建安像兄长一般的关怀。

包博把张建安的电话拿过来说:“你的电话铃太boring(平淡)了。电话一响,都不知道谁的电话响,我给换一个吧。”边说,边试图帮她换手机铃声。但是找来半天,也没在手机里找到好的音乐。

张建安说:“我回去下载一个好听的MP3放里就是了。”

包博想了想说:“不用回去,咱们现场录音就是了。”

张小姐不知道包博又要搞什么名堂,问:“现场录音,怎么录?老板您唱?”

包博冲餐厅里唱歌的菲律宾歌手招了招手。歌手抱着吉走了过来。这个菲律宾歌手五十多岁,前额略微有点秃,个头不高,人很和蔼,包博塞给他两百港币,歌手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说:“Thank you, Sir. Thank you, Sir.(谢谢先生,谢谢先生。)

包博问张建安:“你想听什么歌?”

张建安这才明白包博要搞什么花样,想了半天,对菲律宾歌手说:“Do you know American Pie(你知道《美国派》这首歌吗)?”

菲律宾歌手说:“Oh, Yea, it’s the most famous American song.(哦,是,那是最著名的美国歌。)

张建安很礼貌地说:“Then, can you sing it(那么你能唱吗)?”

Sure, Ma’am.(当然了,夫人)

这次轮到包博有点惊讶了,他转过头来盯着张建安看,脸上好像是在说你竟然知道这首歌——这么古老的而经典的一首歌?!其实张建安早就知道这也是包博十分喜欢的一首歌,因为她有一次曾经听包博哼过一句“The day the music died (那天就是音乐的祭日)。”包博把手机的录音打开,放在桌上。

     
菲律宾歌手 Philippine Singer
     
   

菲律宾歌手一张嘴:“A long long time ago, I can still remember how that music used to make me smile……(很久很久以前,我依旧记得,音乐是多么令我愉快……)”他极力模仿唐•麦克林(Don McLean)那种吟唱式的民谣风格,高昂的嗓音,平实的曲调,他吉他弹得也相当出色,与歌曲配合的完美无缺。

《美国派》是唐•麦克林1971年创作的一首有八分半之长的民谣歌曲。这首歌自诞生之日至今近40年的时间里,歌迷们对她那像谜一样的歌词争论不休,始终有人在研究和破解,在持续不断地寻求其中更为深邃的含义,甚至现代美国文学的教授也在研究这首歌的内涵。这首歌是美国五、六十年代摇滚乐以及政治生活的一部个性化的音乐史诗,是美国文化的缩影,它的文化外延已经远远超过了歌曲本身。这首歌被美国唱片业协会(Recording Industry Association of America)投票评为美国20世纪的“世纪之歌(Songs of the Century)”的第五名。

《美国派》的歌词中运用了大量的比喻、暗示、双关、代名词,以及一些意思模棱两可的词句,涉及到的人物有三十多个、歌曲近二十首,还有二十多个音乐事件和政治事件以及三部电影,其中典故俯首皆是。歌中一开始就提到了美国摇滚乐先驱巴迪•霍利(Buddy Holly)和他乐队的成员在暴风雪中飞机失事,丧生衣阿华;后面提到了猫王(Elvis Presley)和鲍勃•迪伦(Bob Dylan),还有因大麻而被捕的其他歌手;提到了约翰•列农受卡尔•马克思的影响,以及他和小野洋子用正面裸照做唱片封套;提到了英国的披头四(The Beatles)以及他们对美国文化的影响;歌中也暗示了麦卡锡主义的白色恐怖,以及民主国际会议所引发的遊行,警察的催泪瓦斯和嬉皮士的大麻;提到了迷失的一代,以及嬉皮士69年和70年在伯克利人民公园的暴动;提到了“垮掉的一代(Beat Generation)”的三个著名的代表人物;暗喻了俄亥俄州陆军国民警卫队开枪镇压肯特州立大学的反战游行;也谴责了滚石乐队雇用臭名昭著的“地狱天使”(The Hell's Angels)保安公司打死黑人歌迷等一系列的事件和典故,五花八门,不一而足,这么丰富而又深奥的信息使得这首歌的真正含义至今仍然扑朔迷离。

直到今天美国人自己甚至还在对歌名“美国派”的意思争论不休。有的说是因为麦克林以前曾约会过一个美国小姐的候选人,后来吹了,但是这段恋爱好像和这首歌的主题并没有什么关系;也有人认为麦克林把美国本土音乐比喻为美国派,因为Pie本身就当市场份额讲,60年代英国流行音乐的入侵瓜分了美国音乐的市场份额;还有人猜测这是巴迪•霍利失事的那架飞机的名字,但是后来被麦克林否认了,因为那加飞机除了代号,本身并没有名字。

《美国派》在歌迷心中的地位是神圣而崇高的,甚至后来有一首十分著名的歌曲“Killing Me Softly With His Song(《他的歌让我陶醉》)”就是因为被《美国派》和麦克林深深打动而写的。2000年麦当娜翻唱这首《美国派》的时候,招来了无数麦克林歌迷的抗议。最后,麦克林出面讲话,才平息了这场风波。

菲律宾歌手的吉他越弹越高昂,在每个段落之间,不断地重复吟唱着:

Bye, bye Miss American Pie
(再见了,美国派)

Drove my Chevy to the levee but the levee was dry
(开着我的雪佛兰到河堤,但河堤已干枯)
Them good ole boys were drinking whiskey and rye
(过去的老哥们们饮着威士忌和黑麦)

Singing “This'll be the day that I die”
(唱着“这将会是我死的那一天”)

“This'll be the day that I die.”
 (“这将会是我死的那一天”)

每次重复,节奏也随之加重、加强,感觉越来越强烈。

菲律宾歌手激情的演唱几乎吸引了全餐厅的注意。邻桌的美国人也开始合着菲律宾歌手一起高声吟唱:“Bye, bye Miss American Pie, Drove my Chevy to the levee but the levee was dry……”最后,几乎半个餐厅的美国人都一起高唱:“This'll be the day that I die. This'll be the day that I die.”场面十分壮观。上菜的侍者端着盘子都停下来在等,等这首歌唱完再把菜上来。

张建安感到了音乐的力量,一种跨越时空,跨越人种的力量,一种“touched me deep inside(触动深处)”的力量,她说:“这首歌原来可以这么震撼!”

     
Smoked Black Cod,百里香忌廉焗烟熏鳕鱼
     
   

侍者撤下了张小姐的Caesar Salad(凯撒沙拉)和包博的Pan-Seared Foie Gras Atop Cream of Mushrooms(煎鹅肝香菌起司汤)。把主菜端了上来,并用中英文报上菜名:“Smoked Black Cod,百里香忌廉焗烟熏鳕鱼,for you, Ma’am, and Veal Chop,烤蒜香黑椒醋牛仔扒, for you, Sir.”

然后又送来了两杯加了冰块的黑麦威士忌(Rye whiskey),包博探询地看着侍者,侍者指了指包博身后的一桌美国人,说:“先生,是他们点的酒,送给你们二位的。”

估计是这首《美国派》激起了这些美国人共鸣,也可能是歌词中的那句“Them good ole boys were drinking whiskey and rye(过去的老哥们儿们痛饮着威士忌和黑麦)”提醒了他们,他们特地点了黑麦威士忌,大家一起畅饮。包博举起了威士忌的酒杯,向那几个美国人致意,其中一个美国人冲包博大叫:“Good taste(好品味)。”然后还冲他挤挤眼睛。包博也不知道他说的Good taste是指这酒有品味,还是他歌点得有品味,还是菜点得有品味,还是身边带来的女人有品味?美国人又在玩双关语,包博只能微笑地说:“Thanks(谢了)。”好像他全懂了,张小姐也冲他们浅浅地笑了笑。

张小姐打开包在鳕鱼外面的竹叶,一股奶油芝士伴着茴香的味道飘了起来。她切了一块给包博,包博也递给他一块小牛排,说:“尝尝牛奶喂出来的小牛的肉是啥味道的。”一句话把张小姐逗乐了:“小牛当然是喝牠妈妈的奶喂大的,难道还有威士忌喂出来的小牛?”

包博一脸认真地说:“哦,有啊。日本的松阪小牛就是啤酒喂出来的。”张小姐脸上笑,心里想:如果你和他抬杠,永远赢不了。

吃过晚饭,走在弥敦道上,香港略带海味的晚风吹在威士忌涨红的脸上,非常的舒服。

     
香港尖沙咀 Hong Kong Tsim Sha Tsu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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